出河工
姜維琴
挖河在農村是強體力活,所以出河工的都是男勞力。男勞力中體格稍微弱的一到這時候就糾結,一方面是白麵饅頭的誘惑,一方面是體力的巨大透支。那時一年到頭除了麥收那幾天能嘗嘗白麵,連過年參加婚禮都不能敞開了吃,只有出河工時才能敞開了吃生產隊的白麵。
出河工一般是三個人一組,三人輪流裝筐、抬筐。先把河水抽幹,淤積在河道裡又黑又臭的爛泥露了出來,先用臉盆和水桶把湯湯水水的爛泥一個傳一個地倒到岸上。淤泥淺了略硬實了,再用鐵鍬挖,一鍬下去往上翻的時候,沒有點腿勁臂力甭想把淤泥挑上來。泥裡有水,水裡含泥,而且有一股特別大的吸力將鐵鍬背面和河裡的淤泥黏在了一起,每鏟一鍬消耗的體力巨大。把大號的柳條筐裝滿要兩三百斤。
終於熬到中午吃飯了。饑餓年代的白麵饅頭就是農民的強心劑,原本四腳朝天躺在地上累得哼哼唧唧的,飯一熟便一個骨碌爬起來;坐在地上把腦袋耷拉在兩條腿中間一聲不吭的,這會兒也把眼睛瞪大了;還有點兒體力的,把饅頭順扁擔一個挨一個排開,看看自己到底能吃多少個。凡是能把排滿一扁擔的饅頭都吃進肚子的,被命名為“一扁擔”,日後就可以作為炫耀的資本了。其實“一扁擔”的稱號只是一塊遮羞布,主要是怕多吃了被人笑話,這樣有個噱頭面子上都過得去。那年我同學的一個哥哥就因為出河工吃饅頭撐著了,被送到公社衛生院搶救,好在搶救及時,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