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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大草:鍾愛沈從文

鍾愛沈從文

何大草

我讀沈從文的書,是從上世紀80年代初開始,先讀《湘西》,好喜歡,一路讀下去,《湘行散記》《邊城》《從文自傳》……《從文自傳》我最鍾愛,有一股匪氣:我說的是那種力量感,見慣流血之後的安詳。沒見過他本人。80歲時,陳複禮為他拍了張照片,頭髮梳得光光生生,戴一副秀郎眼鏡,雙手合抱,樂呵呵的。這已經成為傳世的經典照片了。然而,它也容易給人一種誤導,以為沈從文就是個與世無爭的老好人。其實不。骨子裡,他是個相當有脾氣的人。

他並非甘於寂寞。年輕時,他掀起的京派、海派之爭,餘波至今惹人評說。

他對自己的寫作,也相當自信,雖然他把作品集命名為《從文小說習作選》。1938年,沈從文在雲南呈貢寄給大哥的信中,這樣寫道:“我這工作,在另外一時,是不會為歷史所忽略遺忘的,我的作品,在百年內會對中國文學運動有影響的……充滿驕傲,心懷宏願與堅信。”

然而,1949年以後,他的寫作中斷了。他去了博物館,改行研究文物。相對于文學,那是個冷去處。

和沈從文形成鮮明對照的一個同代作家,是老舍先生。老舍在1949年之前即頗有成就,之後,成就還在繼續地擴展。他寫了《龍鬚溝》《西望長安》;成為第一個被授予人民藝術家稱號的作家;做了北京市文聯的主席。沈從文的得意弟子汪曾祺,就在老舍手下做事情。

沈從文沒有正面評價過老舍。但,不評價,不等於沒態度。多年後,他被年輕學者問到您跟老舍熟不熟?他說:“老舍見人就熟。這樣,反倒不熟了。”再被問到老舍的幽默作品好不好?他回答:“我不太熟悉。”

汪曾祺編劇的《沙家浜》大獲成功後,沈從文在私下的通信中寫道:“一個汪曾祺在老舍手下工作了四五年,老舍就還不知道他會寫小說(而且比老舍還寫得好得多),幸而轉到京劇團,改寫《沙家浜》,才有人知道曾祺也會寫文章。”這個態度裡,有驕傲,為愛徒,也為自己。

他還在家書中嘲諷過各省培養作家,“學習面極窄,四川學沙汀,山西學趙樹理,湖南學周立波,取法乎中,斯得其下……”自傲與不平,不經意就流露出來了。

倒是汪曾祺本人對老舍的“不識才”,從沒在文中流露過不滿。相反,他寫過一篇很有情誼的緬懷之文《老舍先生》,講到老舍對人的熱情、禮貌、誠懇。每年,老舍還要把北京市文聯的同人約到家裡聚兩次,喝酒。汪曾祺寫到一個細節:有一次,老舍很鄭重地拿出一瓶葡萄酒,說是毛主席送來的,讓大家都喝一點。

按舊說法,這類似於禦酒、天恩了。然而,天恩、天威都是不可測的。1966年“文革”爆發,老舍備受屈辱,慘烈自沉于太平湖。這是中國文壇的一個悲劇,痛感至今猶在。沈從文在冷冰冰的文物中躲過了一劫。他還寫出了一部大書——《中國古代服飾研究》。1988年5月,他在家中去世,享年8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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