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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 斌:反派臺詞

反派臺詞

——提前懷舊之六十五

餘 斌

十幾年前在海南開一個會,從三亞開到海口,車上無聊,有位與我同齡的老兄開始顯擺記憶力,背起當年背過的那些東西,真是“滔滔不絕”。我自愧不如,回頭想想,能脫口而出的,倒也不在少數。

有時候,主動記憶、被動記憶也是分不清的。倘並未想記住,又沒有外部力量強制你記而你記住了的,居然多年不忘,那算是主動、被動?我們記下的好多電影臺詞便是如此,“隨風潛入夜”的性質,沒誰讓記,居然都會。尤其是反派角色的臺詞。四五十年過去,逢老同學在一處,提個頭,你一句我一句,能來上許多。我心裡笑:這就叫“沉渣泛起”啊。

“文革”十年,拍的新片不多,加上進口的以及“文革”後期解禁的老片,總共也沒多少,差不多我們都看過,看的都是一樣的,於是諸多反派角色的臺詞便成為共同記憶的一部分。

事實上倒並非有意奔著反派而去,正面人物的臺詞,比如《寧死不屈》中遊擊隊員的接頭暗號,“消滅法西斯,自由屬於人民”,《英雄兒女》中的“向我開炮”等等,都是那一代人熟知的,《列寧在一九一八》裡的“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更是在無數的情境之下被活學活用過了。也未必反派角色(包括落後分子)的臺詞就更“深入人心”,不過就量而言,似乎仍是這一類臺詞被傳揚得更多。“文革”前的電影,正面人物多少還有點人情味,“文革”中拍的電影,正面人物朝著“高大全”一路狂奔,幾乎所有臺詞都在“講政治”,味同嚼蠟。我們鍾情反派臺詞,倒也不是要消解什麼,好玩而已——少年心性,最好惡作劇,而模仿反派本身就有惡作劇的意味。

《地道戰》裡劉江那句拍馬屁的“高,實在是高”,怕是大多數男生都模仿過。要想讓大家認可你的模仿,當然要儘量在聲調上學得像,《決裂》裡那段“馬尾巴的功能”,就得拖腔拖調地講,《青松嶺》裡一句“青松嶺的鞭子姓錢”一句,得意勁兒出不來就沒意思了。但是更高的境界是“觸景生情”,把單純的模仿變成“用典”。“用典”當然也有高下之別,像求人幫忙時來一句“看在党國的分兒上,拉兄弟一把”這樣的,就用得太濫,相比之下,有次下大雨,我們幾個男生在教室裡借著雨聲嚷嚷“下吧下吧,下它七七四十九天我才高興呢”,就要切題得多。這是《戰洪圖》裡一壞分子的詛咒,咬牙切齒,有與汝偕亡的恨意。我們當然並不“包藏禍心”,不過是巴望學校停課罷了。

從切題的角度說,初中時一位同學的即興表演也許更出彩。那一回他因看手抄本或是別的什麼事被告了,在辦公室被訓了一通。他犯的事多了去了,債多不愁,大搖大擺回到教室,借《閃閃的紅星》的臺詞表現他的不在乎:“我胡漢三又回來了!誰拿了我什麼,給我送回來,誰吃了我什麼,給我吐出來!”不幸的是,班主任前後腳又到了教室,聽個正著,於是這位同學未及完成對猜測的告發者的威脅,又被帶回教師辦公室,改演二進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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