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裡是窮人家的孩子,家裡還有個妹妹莎拉。阿裡不慎弄丟了妹妹的鞋,因此,如何才能幫助妹妹弄到一雙鞋,讓她能體面地去學校,成了阿裡的一大心思。機會來了。地方上要舉行一場馬拉松比賽,其中有兒童組,比賽的獎品非常豐厚——季軍是一雙球鞋。一度錯過報名的阿裡,靠他四淌八流的眼淚和出色的測試成績,打動了體育老師。在比賽中,阿裡雖然途中遭遇其他選手碰撞而摔倒,可對球鞋的渴望所帶來的能量是巨大的,他爬起來繼續奔跑並最終贏得了冠軍。不過,當很多人向他表示祝賀,攝影師為他頻頻拍照時,他卻再次淚流滿面——他雖然得了第一,卻錯過了球鞋。
這部電影叫《小鞋子》。影片中的小男孩,不像許多童星那樣漂亮、可愛,但看過這部電影,我卻久久難以平靜。為什麼?因為阿裡的單純與樸實,也因為它勾起了我心裡深藏的另一個鞋的故事。
約莫五十年前,也就是我跟阿裡幾乎一樣大的時候,我們家也很窮——作為孩子的我們只有一雙鞋子,但鑒於那是一個普遍貧窮的年代,所以“穿小鞋”是我們小孩子生活的常態:處於身體發育階段的我們,每年身高都會往上躥幾釐米,而腳也會長大。然而,家庭經濟狀況決定我們不可能頻繁地買鞋、換鞋,讓鞋與腳同步“長大”。因此,當鞋尖被腳指頭頂破後,父母會把鞋拿去修一下。修鞋師傅將一小塊自行車的內胎銼毛糙後,抹上香蕉水,貼在鞋洞上。小鞋子繼續履行它的使命,我們卻難以承受——這樣的鞋看上去是補好了,可受禁錮的腳卻受難了,那委屈、那疼痛直到現在想起來都讓人齜牙咧嘴。
我不知道電影裡的阿裡身邊的同齡人中,有多少孩子只有一雙鞋。我清楚的是,在五十年前,我的很多同學、夥伴,一年四季腳上就一雙球鞋。有些夥伴甚至在寒冬臘月穿著拖鞋去上學,或者在清明時節依然穿著棉鞋。至於像我這樣,一雙腳常年受禁錮和折磨的則更多。
當然,阿裡的身邊,無需為鞋操心的孩子也有。比如,他跟父親一起去城裡給打理花園的那家——住在別墅裡,自家院子中就有秋千等娛樂設施,這種家庭的孩子肯定不會為鞋操心;和阿裡一起參加馬拉松比賽的那些一身名牌裝備的小選手也不會為鞋操心。至於我的童年記憶中,類似的孩子同樣有。而讓我欣慰的是,到了我兒子這一代,也就是二十餘年前,這樣的情況少了;往下我孫女這一輩,這種情況我沒看到。不過,假如離開城市,離開東部沿海,去那些偏僻的山村看看,是不是還有阿裡?我就不敢說了。
“飽漢不知餓漢饑”是句俗語,任何人都不該犯這樣的錯誤。
(本文發表於2016年10月20日今晚報副刊,作者:嚴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