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真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季節,清秋也罷,勁秋也罷,素秋也罷,飽覽秋色,感悟秋聲,能夠領略到各個不同的人生妙趣。心情的不同,境遇的不同,有時同一個人,也會得出全然不同的感受來。清人趙翼就吟過有點怨嗔意味的詩:“最是秋風管閒事,紅他楓葉白人頭。”但也寫過“人行山翠裡,秋在水聲中”這樣飄逸的句子,簡直是涇渭分明的兩種情調。
讀秋,其實就是梳理詩人的情感,諦聽心靈的呼吸,感受歲月的體溫。最有意思的莫過於穿越唐宋來讀秋,你看:“秋色無遠近,出門盡寒山”,連豪放的李太白都覺出了絲絲寒意,真應該喝一杯暖一暖了。老杜的茅屋為秋風所破,窘境自不必說了,他那“雨荒深院菊,霜倒半池蓮”的景象也好不到哪裡,讓人憐惜不已。還有小杜的“荷花兼柳葉,彼此不勝秋。玉露滴初泣,金風吹更愁”,更是帶出一股淒涼的意味,極令人同情。
這樣的秋意到了宋代,詩句卻輕盈地飛揚起來,你瞧陸放翁“晨起更知秋色好,一庭風露聽鳴蟬”顯然是一派閒適風雅,自由自在。而楊誠齋“秋氣堪悲未必然,輕寒正是可人天”,實在就是一片溫潤天地,使人眼前不斷層疊著幻景。即便那個醉入溫柔鄉里的柳三變,這時也情不自禁吟出了“對瀟瀟暮雨灑江天,一番洗清秋”的千古佳句,簡直讓人對他另眼相看了。
唐的豐腴,宋的清明,蘊含著兩個朝代的風習,詩人筆下儘管各有千秋,異彩紛呈,但他們對季節的敏感,對生活的愛戀,托物言志的情懷,寄情于景的文脈,卻是始終如一,亙古不變。
(本文發表於2016年10月18日今晚報副刊,作者:袁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