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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道梁:懷念張中行

懷念張中行

張道梁

時光過得這樣快,一晃,中行離世已經十年。我時常想念他。

上世紀90年代初,我在長途電話中慶賀他的壽誕,祝他活到百歲,他不假思索地說:“那沒有問題!”不意竟於2006年以98歲去世。

我和中行結識於淪陷時期的北平,在六十年中,除“文革”十年外,從未中斷過聯繫。1946年我在《新生晚報》工作時,約他每星期寫一篇《週末閒談》刊於第一版,後改為每天一小段《一夕話》載於副刊,少則二三百字,多則六七百字。

中行和天津的關係很深。1936年,他從北大畢業後,經胡適推薦,到南開中學任教,同在南開教課的還有韓文佑、何其芳、畢奐午。韓文佑成為中行終生的摯友,中行每次來天津,都要和韓見面。中行的胞妹嫁到天津,也是他常來天津的原因之一。

中行最愛喝天津的豆漿。他很欣賞每天早晨豆腐房由後面小屋的毛驢推大磨研出來新豆漿,倒入門面房正在滾開的大鍋裡,從鍋裡新挑出來的豆皮,搭上新炸的棒槌果子,既富營養,又好吃價廉。每到天津,中行必到豆腐房飽餐一頓。

中行和楊沫有過一段姻緣,後因故分手。1937年7月,楊沫離開北平前,約中行見面辭行。

1943年深秋一天,我和中行在中南海散步,在紫光閣稍南的一棵大樹下,我們在一條長椅休息片刻,不料這長椅竟是中行刻意選擇的,他隨即說起楊沫曾坐在這長椅上,剪下一縷青絲遞給他,說即將離開北平,以後難得一見了。

1958年,楊沫的《青春之歌》出版,書中把餘永澤寫成與時代不和諧的知識份子。讀者對號入座都認為原型就是中行,中行表現大度,不以為然。

1979年,中行和楊沫的女兒徐然促成楊沫做東,在東城一家餐廳請中行聚餐。徐然在報上回憶那次聚會,說“那笑容都是極親切”。徐然和中行聯繫時總稱中行為先生,中行對徐然強調:“你知道嗎,你叫我先生,我是你父親!”

1994年,楊沫的《青藍園》出版,敘述了她一生的三次婚戀,指責中行“負心、自私、無情、世故”。中行給我來信,認為幾十年後她仍然向他潑污水,這本書的出版,使他和楊沫若即若離的關係從此中斷。1995年楊沫逝世,中行也未去參加遺體告別。

中行一生淡泊名利,樂觀曠達,我們相處半個多世紀,只見他有過兩次激動的表情。一次是1947年夏,他來天津,在勸業場附近吃過便餐後,我提議到光明影院看一場電影,沒料到他勃然變色說:“不去!我因不願看那蔣光頭,連電影也不看!”原因是自1945年日本投降後,國民黨規定,所有影院開映前,先放蔣介石的戎裝像,全體觀眾起立“致敬”。

另一次,1991年10月,我協助津美書畫社幾個同事去北京聯繫業務,當天事情沒有辦完,我臨時給中行打電話,經他聯繫到人民教育出版社招待所住了一夜。晚間我和中行談了很久,當提到他與楊沫的關係時,中行激動地大聲說:“我是被她遺棄的!”

中行晚年,眼睛越來越小了。或許這是他長年埋頭提筆,以及他秉性平和,很難使他有生氣瞪眼的時候,眼皮四周活動量小,加以他晚年發福,遠看他的眼成了兩道縫。

中行離去整十年了。我時常懷念他,並憶起和他相處六十年的這些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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