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時候,家在宜興埠那塊兒,獨杆兒堤在我家東邊。它南接新開河,北至國防公路,雨季將上游排下的水存放於此,給市區海河減壓,以防外溢淹泡市區。但有一年雨量過大,獨杆兒堤中段決口,水流將堤下平地沖出一個大水坑,大家叫它口子門。
獨杆兒堤的決口,使人提心吊膽——一旦洪水氾濫,那真不可想像。於是有關領導現場督戰,晝夜苦戰方將決口堵住。參戰的村民趙永發,一口氣跑到決口處,脫掉衣服、鞋子,跳入水中;上邊人將裝滿土的草袋子扔到水面,他接到手後,一猛子紮到三四米深的水裡放穩築壩,又浮到水面喘口氣,再接草袋,就這樣堅持了近兩小時。事後,他被評為市級勞模。
兩三年後,口子門裡有了放鴨的。那年夏天我七八歲,一大早就趕著毛驢車,沿獨杆兒堤打青草。路過口子門時,我聽見有“啪啪”的響聲,到坑邊一看,水面到處都是張著大嘴的大魚頭。這叫“翻坑”——在特別悶熱的時候,一坑死水嚴重缺氧,魚兒不得不游到水面吸氧。
我脫掉衣服,跳進水裡逮魚。哪知魚太大,稍一掙扎就溜走了。我知道,以我的能力,頂多就捉一條。我想了個拙辦法:找到一條垂死掙扎的大魚,趁它張嘴之時,一手伸入它的鰓,另一隻手去抱魚,終於大功告成。但我又自不量力了:憑我的力氣,根本無法將它扔上岸。
這時,有放鴨人從窩棚裡出來方便,我便叫喊:“大哥,救命!”他聽我一喊,飛快地趕來,從我手中接過魚,放在岸上。然後,放鴨人也大喊起來:“別睡啦!快起來,翻坑啦!”只見幾個年輕小夥子沒顧穿衣闖出鴨棚。
那條大魚有一米多長,我拉回家後,鄰居幫我娘將魚收拾好,在院內支灶,熬了香噴噴一大鍋,左鄰右舍十幾口人自帶餑餑,飽餐了一頓。
如今,獨杆兒堤沒有了,而口子門正是地鐵三號線小澱站所在。幾十年過去,滄海桑田,一點也不見當年的影兒了。
(本文發表於2016年10月19日今晚報副刊,作者:曾慶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