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女生節。這個節日被發明出來,頗有些對“中年少女們”帶著遷就之意的慈悲:好啦好啦,你們還是寶寶,還是孩子,怎麼能被稱為“婦女”?也太殘忍粗鄙了些。
即便算上別人家單位皇恩浩蕩放的半天假和讓人嫌棄的毛巾衛生紙之類的禮物,三八節也從來沒什麼好期待的。從女孩變成女人,不知道意味著多少錯過和蹉跎的遺憾。
從前的人,如何用一句話表達錯過?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咱倆歲數不一樣,沒法對你好。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我曾少女你不追,嫁做人婦能賴誰。
“少日曾題菊枕詩,蠹編殘稿鎖蛛絲。”寫詩賭書潑茶香,如今兩地空茶涼。
所有的錯過都叫人哀婉歎息,因為蚊子血變不成朱砂痣,白飯粒也沒能映照床前明月光。一段時光的陪伴總會走到盡頭,以為天長地久的旅伴終究選了另一個路口,曾經滄海自己最為珍視的那一瓢水,終於成了別人家裡陳年累月積下的灰。
就像是,書裡的鳥兒都成雙對,李雷卻沒娶成韓梅梅。
就這一個姿勢的配圖嗎?黑白版把手,彩色版把手…? ——來自不是很懂80後世界的大桃手機用戶端
愛懷舊愛腦補,愛循著蛛絲馬跡推敲一點一滴,已經人到中年的80後還津津樂道著英文課本裡的每一句對話和每一個表情,用猜想的高☆禁☆潮,來克服陳年的無聊。
無非是因為這對國民皆知的CP承載了太多沒法磨滅的回憶。1980年到1989年出生的人,甚至不必打開人教版英文課本,只需要聽到一聲“How are you?”那些細碎如潮水的片段就會毫無徵兆地奔湧到面前:桌上圓珠筆畫下的“三八線”,襯衫上留下的墨水點,空氣中漂浮的粉筆灰,英語老師佈置下來的朗誦練習。
Lesson one。
“Hello, my name is Han Meimei, what’s your name?”
“Hello, my name is Li Lei. ”
那是故事的開始。“你好,很高興認識你,我們做朋友吧。”充滿天真和純粹的簡單。
職場中的我們,已經學會在各種場合中隱藏自己的情緒,不輕易表達喜歡和認真。像是馬路邊遙遙相遇的兩條狗,互相試探性地吠叫,擦身而過聞聞氣味。很少能有一隻狗躺在地上,主動露出肚皮,表示沒有攻擊力。
我們管這叫老道成熟,我們把面具當做鎧甲。
其實,哪裡有什麼故事呢。你若是較真起來,會很憂傷地發現,整套教材下來,他們根本就沒說過什麼出格的話。
最曖昧者,無非從前你總是很小心,問我借半塊橡皮。或者我無意中說起,孩子叫keke(可哥)xixi(惜惜)。正是應了那句話,和對的人在一起,平淡的事情都覺得不再平淡,無聊的一切都變得有了意義。
于情于理於事實,都算不得轟轟烈烈非君不可的愛情,唯所不舍,是純真。
大部分人在李雷和韓梅梅的故事裡投射著自己的遺憾。那些青春期敏感的小心思,那些欲語還休的情緒,氤氳在空氣裡,好像還沒來得及發酵出甜意,就很快蒸發不見。讓人疑心自己是做了一場夢,走進了交錯的時空。
誰心裡不曾有個女幹部韓梅梅?你看她襯衣扣子永遠緊緊地系到第一顆,短髮總是理得比班委選舉的舉手表決還整齊, 總是一本正經地說著你好再見老師好,就忍不住地想要捉弄捉弄她,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她不那麼嚴肅的嗔怪的表情,好像還有那麼一點可愛。
誰心裡不曾有個好學生李雷?流利的口語總是叫人羡慕,數學題解得一點都沒有難度,文具擺得整整齊齊,衣服穿得乾乾淨淨。見面的時候朝著人溫和一笑,能抵一整片冬天的陽光。
你愛學習我愛笑,夢裡花落知多少。我們想吃,想玩,相信自己能改變世界,還想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好像沒什麼真正的煩惱,一切珍視的美好都可以通過努力守住和得到。
像遙不可及的夢,像我身邊的你。於是一別經年,念念不忘。
可是如果李雷真的娶了韓梅梅,青春是不是就不後悔?
也未見得。比起活在回憶裡永遠不老的青春,現實往往太過零碎,一地雞毛。
韓梅梅總要開始斤斤計較一蔬一食的價格,圍著柴米油鹽,變得容易焦躁,笑漸不聞聲漸高。李雷也會忙著加班應酬陪領導喝酒,肚子越來越大,頭髮越掉越多,歎息時光總蹉跎。
這時候你會覺得錯過不美?李雷和韓梅梅不經意的小曖昧,成了曾經滄海那一瓢最純的水。取而痛飲,不若相忘江湖。
…可以鬆手了嗎?
在天天年年的消磨裡,他們都學會了對所有事情都假裝漫不在意。你來,我們一起,你走,也不介懷。你忙忙碌碌,我也需要時間做我自己。我們有了不同的圈子不同的話題,在成長中漸漸感受到不可驅趕的孤獨。
看著別人長大,看著自己變老,看著互相之間漸漸習慣成年人的方式,卻沒人再輕易撩開自己的面紗,說一句,hi,我心裡還住著一個你。露出柔軟的肚皮。
但你知道,很多東西沒法真正忘記。
回憶只是需要一個閥門。一個熟悉的文具盒,一張老舊的電影票,一首歌,一本書,一場走心的話劇。
都會忽然擊中心底的柔軟,叫你想起自己最好的時光,和已經在生命裡沒法忘記的那個人。
只會在街角相遇的時候,忽然間一個怔愣,問一句,你還好嗎。
文 / 韓 逸
編輯 / 大 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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